6 月 16 日凌晨,东方甄选 App 面向会员开售首款自营卫生巾,仅两天销量突破 120 万包,据内部人士向虎嗅预估,目前销售额超 1000万元,预备库存已全部售空,正在紧急增产。
再往前,三只松鼠于 5 月 21 日宣布推出卫生巾品牌“她至美”,创始人章燎原表示,三只松鼠不只是一个坚果零售品牌,而要做宠物食品、酒类、洗护品牌在内的全品类消费品牌。
明星黄子韬则于 5 月 18 日在抖音开启“朵薇”带货首秀,开播仅 30 分钟,50 万单卫生巾组合套装便宣告售罄,单场直播 GMV 超 4000 万元;另据蝉魔方数据,5 月“朵薇”冲到抖音卫生巾销量榜第三名,累计销售额达 5458 万元,一举超越苏菲、护舒宝等知名品牌。
一时之间,从流量明星到零售巨头再到头部直播间,怎么都挤破头去卷卫生巾了?
事实上,自今年 3·15 晚会曝光(卫生巾、纸尿裤等)卫生用品生产乱象后,先是网友集体到雷军许愿池喊话小米做卫生巾;接着黄子韬、三只松鼠、东方甄选相继入局,卫生巾相关话题获得了超量关注与曝光,持续炙烤着公众的目光。
值得玩味的是,前脚黄子韬在“朵薇”发布会上表态,“去年看到很多黑心厂家在做卫生巾这件事,我们想做一个所有女性可以完全放心用的卫生巾,当大家提起朵薇时,黄子韬不再是明星,而是一个真的企业家”;后脚就有消费者发帖称,使用“朵薇”卫生巾时发现黑色异物,联系客服后,被告知检验结果为合格,该消费者已将产品寄回。
即便 6 月 17 日晚间,朵薇回应产品“黑点”是无纺布生产的全部过程中,部分凸出纤维受热碳化,将会极小概率出现黑点或黑色丝状物,并非有害于人体健康的物质,但仍有不少网友对此心怀芥蒂。
毕竟,此前市面上销售的大牌卫生巾也乱象频出,从 pH 值超标到检出荧光增白剂,从标长实短到使用黑心棉,从高洁丝卫生巾虫卵事件到苏菲、七度空间甲醛超过标准,卫生巾问题一再挑破网友的心理防线。
作为女性贴身、高频使用的卫生用品,按说卫生巾“两大一低”(即市场体量大、高频刚需大、制造门槛低、生产所带来的成本低)的特性,品牌守好底线就能守住用户基本盘——可近年来,ABC、宝洁、自由点、俏妃、七度空间、高洁丝皆因很多问题“翻过车”。
首先,最普遍的便是标长实短。有媒体统计小红书关于卫生巾的负面内容,数位博主测评大牌卫生巾后发现,排第一的便是长度虚标问题。
这背后很大一个原因主要在于,国家标准在前,企业为了追求经济效益难免“动作变形”。根据现行 《GB/T 8939 卫生巾(护垫)》标准,国家对卫生巾的全长偏差、pH 值、吸水倍率、可迁移荧光物质等指标均有明确规定;其中,卫生巾和卫生巾护垫的全长偏差指标规定均为 ±4%,所以品牌与工厂踩着 -4% 的标准生产无法从法律上追责、只能道德谴责,那产出的卫生巾吸收差、出现侧漏也只能由消费者买单。
其次,有网友发现卫生巾的 pH 值标准与《国家纺织产品基本安全技术规范》中的 C 类标准相同,而该类标准针对的是窗帘那样非非间接接触皮肤的纺织品。
所以,做卫生巾简单,做好卫生巾需要付出额外的成本和高标准带来的投入——这在激烈内卷的当下,即便对头部企业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。
此外,一位分析师向虎嗅表示,卫生巾新系列在冲高 20% 市占率后,通常会陷入震荡区间。“因为行业缺乏绝对的技术壁垒,一旦某个品牌新系列拉高增速,便会吸引大量竞争对手模仿——竞对能通过更低的价格或扩展新分销网络形成类似‘蚂蚁搬家’的局面,从而分食新品增速与市场占有率。”
比如,护舒宝与苏菲前后脚推出日用裤型卫生巾;此后两年,市场上同种类型的产品纷纷上市,裤型系列的市场增量迅速被抢食瓜分。
据东方甄选主播 yoyo 介绍,东方甄选两年前就在内部讨论过做卫生巾的想法,中途一度停滞,直到去年 9 月才正式立项;此后 300 多天,团队走访多家行业头部供应商进行谈判,前后经历了 20 多版方案调整。
以速吸指标为例,东方甄选与生产工厂反复沟通的方案中,最终要求把速吸指标提升在 15 秒,与之对应是陡然拉高的成本投入——据生产工厂相关负责人透露,为提升吸收速度,仅在纯棉部分增加的打孔工艺一项就会让表层成本增加 20%。
表面上,卫生巾不过是卫生用品一个细分品类,实际上这个品类的市场潜力一直是被低估的。
据中国造纸协会生活用纸专业委员会统计,2023 年我国女性卫生用品市场规模达 703.4 亿元,2024 年仅电子商务平台卫生巾销售额就超 180 亿元;另据中研网预测,中国卫生巾市场规模未来几年将保持年均 5%-8% 的复合增长率,2025 年规模有望超 1050亿元。
然而,这个千亿市场却盘踞着一批“老钱”企业——企查查多个方面数据显示,国内现存卫生巾相关企业 3.36 万家;其中,成立年限在 10 年以上企业占比超 54.69% ,注册资本在 1000万元以上的企业占比超 55.06%。
以“A 股卫生巾第一股”百亚股份为例,2024 年卫生巾产品营收同比增长 59.91% 达 30.47 亿元,旗下自由点产品毛利率为 55.8%;再以恒安国际为例,旗下七度空间产品毛利率约 63.7%,被媒体戏称“毛利率比肩 LV”。
即便如此高的毛利率,“卫生巾越卖越贵”仍在成为一种行业趋势——据 Euromonitor 数据,2009-2023 年间,卫生巾市场均价从 0.49 元/片增长到 0.9 元/片。
作为女性日常使用的卫生用品,卫生巾的原材料主要是膜、吸收体(包含无纺布、高分子树脂、无尘纸、绒毛浆等),成本占比超过 80%,因其工艺门槛低、产品形态同质化,所以生产所带来的成本并不高,但近年来材料成本、人力成本确实在逐年攀升。
以百亚股份的成本为例,2019-2024 年,其自产卫生巾产品的直接材料从 4.81 亿元增长至 11.63 亿元、直接人工从 3786.17 万元增长至 6832.50 万元,制造费用从 6354.46 万元增长至 2.04 亿元。
《2024 生活用纸行业消费趋势报告》指出,女性在购买裤型卫生巾时,90.39% 的消费者更关注品牌——基于此,企业通过营销提升品牌知名度也就是提升价格力。
一是通过代言做出差异化认知。比如自由点代言人是虞书欣、护舒宝代言人是迪丽热巴、七度空间代言人是孟子义,这三位当红女星不菲的代言费,最后买单的依然是消费者。
东方甄选相关负责人透露,自营卫生巾省去明星代言与分销代理的市场费用后,才勉强将每片会员价降至 1 元以下,但目前售价只能保证一定毛利;接下来,7 月底将推出轻薄速吸卫生巾,8 月中旬将推出安睡裤,以满足更多女性在不同生活场景的细分需求。
二是,通过概念走出差异化路线。比如高洁丝推出蔓越莓益生菌卫生巾(主打菌群平衡概念),还有市面上“发热卫生巾”、“石墨烯卫生巾”、“香味加持”、“草本护肤”等新品,实际上都是围绕产品形态、材质、添加成分推行的差异化策略——毕竟,在行业竞争非常激烈、产品同质化情况下,抓住年轻群体的重点是开发出独特的产品概念。
原本,黄子韬做卫生巾可以省去推广、营销成本,粉丝群也能转化为种子用户——可吊诡的是,“朵薇”发售后摇身一变成了黄牛转卖的紧俏货,溢价从几元到上百元不等,49.8 元的组合包被炒到 200 元——最终,一片卫生巾还是沦为了替哥哥冲销量、攒人气的工具。
虎嗅与从业者沟通发现,卫生巾“即时性”的使用特性,使其高度依赖线下分散的零售渠道,但从厂家到消费的人需经过多层经销商——百亚股份曾在招股书披露,每层经销商加价率高达 20%-30%,最终卫生巾终端售价会翻好几倍。
此前,卫生巾品牌主要以铺传统渠道(包括卖场、超市、零售店)为主,国联证券研究所多个方面数据显示,2023 年超市、大卖场、杂货店的销售经营渠道占比分别为 38%、12%、13%。
与之对应,市场主要分两个梯队,第一梯队为全国性品牌,第二梯队为区域性品牌,但所有品牌进商超、大卖场不仅卡各种资格要求,还要交保证金、进店费、条码费、陈列费、促销费等繁杂费用,会极大侵蚀品牌利润与价格上浮空间。
如今,随抖音、快手为代表的直播电子商务平台兴起,卫生巾品牌逐渐将更多资源投入到线上渠道,传统利润分配格局或面临洗牌。
一位行业人士向虎嗅表示,渠道变革深刻影响着品牌竞争策略,进而撬动了市场格局的变化,“第二梯队品牌开始蚕食第一梯队的市场占有率,从区域品牌向全国发展。”
比如,百亚旗下自由点、洁伶旗下淘淘氧棉、全棉时代旗下奈斯公主皆通过抖音打开局面,百万粉丝博主赵子涵创立的绵绵的羊、黄子韬创立的朵薇、主播辛巴创立的棉密码等新势力亦开始崭露头角。
“当新市场机会和销售经营渠道出现,且该渠道规模逐渐扩大时,头部卫生巾品牌会从超市、大卖场对接体系及经销商对接体系抽调人员,组建对接新渠道的销售团队。例如,社区团购火的时候很多企业同步成立新零售部门,以应对市场变化。”上述人士说道。
受此影响,中高端卫生巾品牌开始倾向于线上销售,线下卖场、超市、零售店则以基础款为主。比如,七度空间与安尔乐近两年就在调整品牌定位——七度空间核心大单品是少女系列、优雅系列,这一些产品价位处于中下层,支撑着品牌的市场地位;但在高端品牌方面,七度空间正力推天山绒棉,安尔乐则专注于瞬吸液体系列。
一家知名卫生巾品牌市场负责人向虎嗅表示,今年公司产品线下增长目标是保持不下滑,而线% 的销售占比靠拢。
与之对应,近年来,线上投流费用攀升曲线越发陡峭。飞瓜多个方面数据显示,自由点、她研社、高洁丝等品牌抖音旗舰店付费流较之整体流量占比均在 80% 以上,ABC 官方旗舰店的付费流占比更是高达 90%。
上述人士进一步指出,卫生用品下一个渠道风口或在即时零售(比如美团小象超市、京东到家等),“即时零售中卫生巾产品销售占比仍然较低,许多厂家尚未关注到这一市场,未来可能会成为一个重要的增长点。”
无独有偶,2021 年时任宝洁大中华区女性品类总裁杨珊珊就在采访中提及,卫生巾品类的特殊性在于“紧急”,“通过在商店分销、或是线上渠道能够半小时之内到达消费者,是一个蛮重要的承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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